初心不变

人生再有相逢时 别放手

91【粤澍】惊鸿

古风棒棒!

xjb正经的大头菜:

我真的是个小透明


这种什么都不交代清楚的文,愿意看完的真是太感谢了


正文↓


1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2


七月十五,正是月圆时。


 


“七夕佳日,牛郎与织女一年一会,”白澍仰头一饮杯中酒,醉意朦胧的眼瞟着端坐在他对面的彭楚粤,“这么一想,我跟你到是和这牛郎织女像了个十足啊。”


 


“白澍,你喝多了吧,”彭楚粤盯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心里略微涌起些不耐,“我一年就和你见这一回,可不想浪费时间照顾一个醉鬼。”


 


白澍的手抖抖索索的,一杯酒倒撒了一半。他索性扔下酒杯,支着这脑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吧,你知道的,我可是不会把酒留过夜的。你这一买就是十坛,我本来还以为你打算破回例跟我这个救命恩人喝上一回的。看来我还是自作多情了。”


 


他捞起酒壶,直接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零星酒液顺着下颌流进了衣领:“江湖第一刀从来不喝酒,说出去大概江湖里没人相信的吧。毕竟大家怎么叫你的来着,狂刀?”


 


彭楚粤最不喜白澍平日里就带了三份邪气的说话方式,喝了酒的更是恶劣百倍。他倾身越过石桌,一把夺过酒壶,又顺手用衣袖颇为粗鲁地擦了擦白澍的嘴角:“江湖叫我狂刀的理由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胡话。”


 


白澍毫无公子形象地打了个酒嗝,那味熏得和他脸咫尺之遥的彭楚粤又是一阵变色,正想退后,反叫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公子一把扯住了前襟,不期然就对上了眼。


 


这世上能让彭楚粤害怕的东西太少,而白澍的眼睛就是其一。


 


一汪秋水,太过清澈,让人难以正视那其中倒映着的自己。


 


那厢还在内心挣扎,这厢却已经是撒了手吃吃笑着一副醉态:“彭楚粤啊彭楚粤,我听说你三月的时候还打赢了北面来的那个…那个…血刀客?红刀客?”


 


“是赤刀客。”


 


“对对对,就是那个”白澍大咧咧地一拍大腿,“据说那人厉害得很?放出狂言说一万个南朝兵卒也奈何不了他,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担心得不得了,就怕你又像当年一样。今天我看到你算是明白了。”


 


“嗯?”


 


“外伤是没有,不过脑子大概被打坏了。不然我怎么可能抓得住呢哈哈哈哈哈…”


 


彭楚粤很后悔刚刚相信了他那句“担心”。


 


白澍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句里九句醉话,难得一句清醒的,还能直戳到你心里最见不得人的地方。


 


大概旁人是只听过他的醉话,所以都说他是个浪荡子。


 


彭楚粤叹了口气,看着对面那个笑着笑着就歪倒在桌面上的人,站起身来脱了外袍盖到他身上。他手边还摆着刚才那半杯酒,彭楚粤把杯子捏在手里,低头看了看白澍那喝了酒也依然毫无血色的脸、简直形销骨立的身躯,睡着了才紧紧蹙起的双眉。月华如练,而月下的人美则美矣,却仿佛了无生气。


 


彭楚粤仰头,酒液入喉,辛辣而涩口。


 


3


第二天,彭楚粤醒来走出草庐的时候,白澍已经在侍弄他那块常年种啥死啥的“盐碱地”了。


 


“你又在搞什么,”彭楚粤发现他就没法和白澍好好说话,“别折腾了,你一个公子哥,种地不是你干的活。”


 


白澍转过头来老神在在地说:“彭楚粤我早就说过了,我种地不是为了有所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一边练你的刀去。”


 


彭楚粤早已习惯了他整天神神叨叨,提起刀就往山下去:“早饭想吃什么?”


 


“不了,”白澍扔开他手里的锄头,拍了拍手,“我这几日有事,白日不在,你不必下山练武。今年,你能留几日?”


 


“最多七日吧,九月初九我跟人约战天山。”


 


“七日啊…”


 


“你又在盘算点什么啊?”


 


“没啥,”白澍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一股子焉坏的味道,“只是算算我这几天得带点什么菜回来好。”


 


“白澍,我可不是你家厨子。”


 


“君子远庖厨你又不是不知道,”白澍潇洒地挥了挥手,“何况我还是你救命恩人呢。”


 


4


说起来,彭楚粤和白澍之间,真是一段不折不扣的孽缘。


 


彭楚粤欠了白澍的,是命债。


 


七年前,那时还不是天下第一刀的狂刀彭楚粤在七夕这种大好日子被人截杀。说来也是彭楚粤自己的种下的因,初出师门三年,彭楚粤就约战了各门派大大小小不下百位江湖好手,缘没结上,倒是造了许多仇。江湖人称他狂刀,不是敬他,反倒是带着几分嘲讽。江湖里争强好胜的多了去了,却没见过他这般轻狂的。


 


胸口中了一掌,肩膀和大腿各中了一箭,逃到白澍隐居的这片树林里已是强弩之末的彭楚粤以为自己就要横尸野外,却意外遇到了半夜不睡觉正在瞎转悠的白澍。


 


说来也是巧,那天白澍居然没有喝酒。更巧的是,他还算是略通医术。反正靠着一支老山参硬是吊住了彭楚粤的命,连夜下山请来了大夫,算是救了彭楚粤一命。


 


彭楚粤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澍搬了个板凳坐在床前,支着脑袋正一晃一晃打瞌睡。


 


那时候彭楚粤是真的有被惊艳到的,虽然江湖里从不缺美人,但彭楚粤一来在这方面全无心思,二来这几年也算是见识颇广,通常对美人是端的八风不动。但他却从没见过长得这般清秀出尘的男子。


 


没等彭楚粤仔细端详清楚,白澍便已经醒来。他也不知道那时他为什么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听见一时满是寂静,然后响起了低低的几声咳嗽。彭楚粤眼皮微张,狭窄的视野里只见对方佝偻着背。很快白澍转过身来,颇为随意的把了把彭楚粤的脉,嘴里嘀咕着:“这医生靠不靠谱啊不是说今早就该醒的吗…”然后弯下腰往床底下摸索了一阵,居然掏出一坛酒,顺手摸过桌上一只也不知道有没有洗过的茶杯,就自斟自酌了起来,好不惬意。


 


那一瞬间,彭楚粤对他原本建立的好感即刻烟消云散。他张开眼睛,试图坐起身来。


 


“哎你干嘛呢,”白澍倒是撂下酒杯横臂于他胸前,“昨晚还半死不活的呢今天就想活蹦乱跳啦。你这样,大罗仙医也救不好你。”


 


“不劳费心,”彭楚粤颇为不屑地瞧了瞧他胸前那只细瘦的胳膊,“我也不指望一个大清早就喝酒的庸医能治好我。”


 


白澍愣了愣,脸上原本一点笑意也敛点一干二净:“你是瞧不起我吧。”


 


彭楚粤被话里的冷意一刺,然而等不及他反驳,白澍又开口了:“正巧了,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打打杀杀把自己的命当儿戏的。”


 


“什么叫把命当儿戏!我这是追求武道!你这种不羁浪荡的怎能体会!”


 


“说得好,”白澍俯下身盯着彭楚粤,“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什么叫不羁浪荡,我这是避世求道,你这种凡夫俗子的又怎能明白。”


 


那一刻白澍眼里,是彭楚粤读不懂的悲伤和凄凉。


 


彭楚粤一时被震慑住了。胸口的隐隐作痛和白澍的眼神,都让他无法抗衡。


 


好在白澍又恢复之前那副随意的样子,拎起酒坛子就往外去了。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特别灿烂的一笑: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养伤吧。”


 


“毕竟我救了你的命,怎么可能不求你报答就放你走呢。”


 


彭楚粤有时候会想,怎么会有白澍这么好脾气的人。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一直想那个甫一见面就跟他针锋相对的、为人漫不经心、总之生活习惯和处世观点完全背道而驰的人的。只是那简朴却美味的一日三餐,温热的汤药,和每日他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伏在床沿的瘦削的身躯,总是让他在每次对白澍冷眼相待或是语出讥讽之后,又忍不住心底那微妙的动摇。


 


他简直都要忍不住相信那什么避世求道的鬼话了。


 


5


外创易医,而内伤难愈。纵然是有天赋与努力双重加持的彭楚粤,也堪堪养将了半个月才能下地走动。


 


他下床的第一天,白澍久违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其实彭楚粤还是不喜欢酒这种东西,他素来喜洁,又极好面子。吃完晚饭,一看到白澍摸出了他的宝贝酒坛,彭楚粤就忙不迭找借口回了房。晚上草庐通常是不点灯的,有月光投在床边,如丝如缕,猝不及防就照进人的心里,把那一点不为人道的隐秘心事都暴露得一干二净。


 


彭楚粤躺在床上,惯常运气练功,不知怎的,却总是集中不了心神,真气几次差点走岔,冲击得胸口的伤处隐隐作痛。他烦躁地坐起身来,心中纠结了片刻。


 


“还是让他再看看吧,”彭楚粤想,“万一伤又反复,就不能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回师门了。”


 


他随手推开门,满地月光倾泻。


 


月下的白澍规矩地坐着,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而对面则摆了一溜的酒杯,粗看约莫有八九只。他默默地将对面的杯子斟满,然后是自己的,仿佛对面真的坐着人似的,挨个碰杯,一饮而尽。彭楚粤不知道他坐在那里多久了,喝了多少,也不敢判断他醉了或是没醉。


 


彭楚粤有种错觉,仿佛他面前的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家宴,而不是凄冷月光下的一场独酌。


 


仔细想来,白澍确实不像个一般的隐士:他从不夸夸其谈,针砭时弊;他也不参加什么清谈,闲来无事不是书画就是研究医书;他更没有自怨自艾,仿佛安于这样一方天地和平淡无奇的生活。只是他的这些不同都掩盖在嗜酒与不修边幅的打扮下,让人误以为他与这世道里成千上万个不得志的落魄书生一样,懦弱地只能用酒与道来掩饰内心的不甘和悲观。


 


别人的醉都是为了忘记,而唯独白澍的醉,是为了记得。


 


彭楚粤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不敢为,而是不能为。


 


6


彭楚粤没有逗留太久。


 


白澍原本是有些担心他的伤的,不过见他师弟特意从北疆赶来,便也没有刻意挽留什么。


 


彭楚粤突然有些不舍,但其实他和白澍也没有什么可不舍的。虽然那晚之后他确实不再对白澍冷言冷语,甚至有些时候白澍会使唤他做这做那,而他也会操些不该操的心,但他始终觉得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就像他曾经历过无数次的对垒。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是他最终没能打败他吧。


 


他收拾好了简单的行装,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和白澍道个别。


 


他正在画扇面。


 


青山远黛,墨笔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背影。彭楚粤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总觉得白澍笔下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白澍见他进屋来,不急不慢地搁下笔:“要走了?”


 


“嗯。”


 


白澍没有看他,兀自端详着刚画好的扇面:“虽说我们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也算有缘…”


 


他换了一支笔。


 


翩若惊鸿,彭楚粤当时脑海里真的只有这一句话。虽然白澍还是那个穿着破布烂衫,不修边幅,漫不经心的白澍,然而却又有什么不同了:他写下的字是仿佛带着灵气,走笔游龙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这个扇面就送给你吧,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也算是一份心意,”白澍笑意晏晏,“另外,惊鸿可不适合拿来形容现在的我。大概等我死了,化作艳鬼一只,才能与它相配吧。”


 


彭楚粤原本心头的那一点震动愣是被白澍那不着四六的回答给冲淡了。他不理他的混话,径自合起扇面:“那就此别过。”


 


“慢走不送,”白澍一抱拳,“不才在此,祝彭兄武运昌隆。”


 


7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


 


白澍照例没有送他下山。


 


彭楚粤倒是很自然地说:“等明年七夕我再来,再不给你带酒了,给你捎点天山那边的雪莲吧。”


 


他始终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年复一年的回到这里,来见这样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甚至慢慢关心起他的身体。虽然依然话不投机,但他却还是愿意跟他说说自己浪迹江湖所遇到的种种故事。


 


他承认在这草庐过的每一天都是安定的,然而安定又分明不是他所追求的。


 


只当是报一命之恩吧,彭楚粤最后这样想。反正一年也就这一面。


 


“彭楚粤,”白澍叫住他,“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递给他一把用黑布缠住的刀。


 


彭楚粤略微愣住了:“这是你锻的?”


 


“嗯,找了泽希帮忙。”


 


彭楚粤虽未见其全貌,但他仅凭这一触就足以知道这是一把上佳的兵器。他颇为吃惊,一个完全不会武的受弱书生,和一个小镇上的铁匠,居然能造出这样一把刀来?


 


他轻轻按上刀刃。


 


刀锋未开。


 


彭楚粤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果然。估计他们俩只是从哪儿找来了个好模子铸的吧,毕竟兵器的好坏,开锋是决定性的一步。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一番心意,他将刀背上,向白澍道了谢。意料之外的白澍并没有碘着脸皮自吹自擂一番,反倒是真情实意地摆了摆手:“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回报你的。”


 


彭楚粤有些意外,他又仔细瞧了瞧白澍,除了气血不足有些憔悴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只好又嘱咐了一句,少饮酒。


 


虽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无关痛痒的、无话可说时才会说的话。


 


他下山的时候,皎月当空。


 


彭楚粤以往离开的时候从不回首,可他今日有点压抑不住内心奇怪的躁动,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点昏暗的火光。然而还不等他细看,倏忽之间,那点火便灭了。


 


白澍大概是回去了吧。彭楚粤不做他想。


 


8


又是一年七夕。


 


彭楚粤又回到了这里。


 


然而人已不再。


 


只剩书信一封和余灰一坛。


 


都说人死如灯灭,猝不及防。


 


9


后来彭楚粤的头衔摘去了天下第一刀的“刀”字,然而江湖里还是喜欢叫他狂刀。因为当年他只身一人屠了建康白家满门,逃出生天的只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更因为真正从一个别人嘲讽的武痴堕落成了一代魔头的他当年面对正派武林的大围剿,居然从头到尾都只用了一把未开刃的刀。


 


再后来他和江湖里另一大魔头西域武林之首的陈泽希在建康第一峰约战,落败坠崖后再无下落。前去观战的人说,原本两人不分高下,但是中途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人,让狂刀一时方寸大乱,被陈泽希一招打落山崖。


 


当然有不怕死的好事者当场质问陈泽希是否胜之不武,然而一贯邪气的西域之首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白衣人,说了一句: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再再后来,江湖更新换代,那些响当当的名头都遗忘在岁月尘埃里。唯独在茶馆戏院里还能听到前一代人的是非恩怨,而里面最负盛名最受欢迎的,莫过于狂刀与惊鸿的故事。


 


然而所谓深情,不过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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